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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愛慕之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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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酒從來不懷疑錆兔的話。雖然心裏還是有點迷茫和不知所措, 但她仍舊把紙袋放回男生手上,溫柔的微笑道:“你是個好人, 但我們不合適。”

剛剛才因為新酒收下了巧克力而高興的富景右健:“……?”

不是!等等!中間發生了什麽???

他剛剛聽見的明明是‘我也喜歡你’吧?為什麽變成了‘你是個好人’啊???

越過呆滯的少年,新酒繼續暢通無阻的往自己的教室走去。上午上完課之後, 新酒按照慣例去學生會處理事情——在打開學生會大門的瞬間,她懵了一下。

猶豫片刻,新酒把門關上。跟在她後面的錆兔問:【怎麽了?】

【好多……巧克力。】艱難的試圖用語言描述自己剛剛看見的內容, 新酒小聲道:【特別多,已經把辦公桌淹掉了。】

錆兔:【……】

是他今年的情人節打開方式不對嗎?往年新酒不是只有義理巧克力的嗎?而且就寥寥三五個。

不能因為巧克力就翹班——富有責任心的佐木同學把所有的巧克力用集中箱裝起來——裝巧克力的時候, 錆兔大略點了點數,七成都是本命巧克力。

他一邊幫新酒批改文件, 一邊嘟囔:【是不是太多了?我記得往年沒有那麽多啊。】

好幾年的相處下來,錆兔已經可以輕松的模仿新酒的筆跡了。在新酒忙不過來時,他時常擔任幫忙寫作業或者批改文件的工作。

新酒把最後一塊巧克力扔進箱子裏, 道:【是有點多……大概是因為明年就要分班了,有的人可能會去別的學校就讀,所以送給我巧克力以示感謝?】

今年是新酒就讀於初中部的最後一年了, 等到明年開學她就正式升入高中部了——錆兔在最後一份文件上簽下新酒的名字, 【那也不需要這麽誇張吧?】

更何況本命巧克力這種東西,和感謝搭不上半毛錢的關系吧?難道是因為最後一個情人節了, 覺得還不告白的話就徹底沒有希望了嗎?

因為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,所以晚上等新酒寫作業的時候, 錆兔立刻去找了白銀先生:這麽嚴重的問題!必須要立刻和小朋友的監護人商量!

正在批改文件的白銀樹生已經習慣了時不時突然出現的白紙, 以及上面浮現出來的字跡。他淡定的合上文件夾, 道:“錆兔先生不用擔心,這是我默許的。畢竟小酒也十五歲了,差不多是可以戀愛的年紀了——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談戀愛才比較讓人擔心吧?”

“以前都是我提前讓人去扔掉學生會會長室的本命巧克力,不過今年就不用啦!”

看著滿臉欣慰的白銀樹生,錆兔頓時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痛了。

白紙抖了抖,浮現出新的字跡:但是白銀先生,新酒情況特殊,你確定她真的能理解談戀愛是怎麽一回事嗎?

白銀樹生看著那張紙上面的字,露出了愕然的表情:“錆兔先生還沒有教她談戀愛嗎?!”

錆兔:【……】你清醒一點!那是你女兒還是我女兒啊???

“說實話,我是有點意外……”撓了撓頭,白銀樹生感到些許尷尬:“因為小酒畢竟是女孩子……我來教她這些東西確實不太方便。我以為錆兔先生身為神明的話,平時應該沒少傾聽這方面少年少女們的煩惱,可能會更有經驗一些……”

錆兔的嘴角,忍不住抽搐起來:我又不是專門掌管八卦姻緣的神,這方面的傾訴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好嗎!!

深吸了一口氣,錆兔捏著自己的眉心,在紙上具象化出一行字:我明白了,交給我吧。

白銀樹生有一句話沒有說錯——父親和女兒之間要談論關於戀愛的問題,確實尷尬了一些。更何況還是新酒這種理解能力幾乎是負數,每句話都要拆開了嚼碎了和她解釋的小朋友,實在有點為難白銀樹生這個初戀就結婚的中年男人了。

離開了白銀樹生的房間,錆兔給自己做了一會心理建設:說實話,關於戀愛這種事情,他也是個初學者。

畢竟死得早,沒機會體驗。

雖然沒有實踐過,但是作為活了一百多年的靈,好歹理論知識還是很豐富的!

“那個……小酒啊——”

“嗯?”

正在寫作業的新酒擡起頭,看著他:“錆兔先生叫我有事嗎?”

“那個……”

視線飄忽的錆兔撓了撓臉,問:“關於今天收到的本命巧克力,你有什麽感覺嗎?”

今天在學校的時候,錆兔已經詳細的給新酒解釋過關於本命巧克力和義理巧克力的區別,並且告誡她不要隨便收下異性的本命巧克力……當然,同性的也不行!

新酒面不改色的繼續寫作業,抽空回答了錆兔:“正常人應該有感覺嗎?”

聽到這句問話,錆兔秒懂:就是完全沒感覺了。

他嘆了口氣,道:“你先寫作業吧,寫完我們去庭院裏談?”

庭院裏沒什麽人,談起來也方便一些。

新酒點點頭,繼續寫作業。她能判斷出來錆兔的情緒是不安甚至帶點焦慮的——新酒還是很難理解這種情緒。

雖然在錆兔的幫助下,她已經能理解大部分的基礎情緒了。

新酒走神的想著:錆兔先生為什麽要不安呢?難道是擔心我嗎?可是我沒有巧克力過敏呀,多吃點巧克力也不會有事……

做完了作業,新酒婉拒了家裏的管家端上來的甜點,隨便找了個理由去庭院裏散步。

庭院自帶一個小小的花園;裏面原本是種著粉玫瑰,後來有了錆兔之後,就換成了紫藤花。

錆兔說過,紫藤花的氣息會讓他安心,新酒一直記著。

眼下並不是紫藤花開放的季節,新酒坐在秋千架上,錆兔站在她身後,輕輕推動秋千架。新酒身子微側靠著秋千,看向錆兔:“錆兔先生要和我說什麽?”

錆兔在新酒寫作業的時候,已經反覆的組織了很多遍語言。但是真到了新酒問他的時候,錆兔又沒由來的感到緊張。

他單手握成拳抵在唇邊,幹咳一聲道:“是關於你的戀愛問題……白銀先生也很關註。”

“戀愛?”

重覆了一遍這個稍顯陌生的詞,新酒主動提出問題:“錆兔先生是希望我談戀愛嗎?”

錆兔被新酒的主動給嗆到了。

他立刻否決:“我沒有這個意思!”

話說完之後,錆兔才反應過來:自己好像話說太快了。

他悻悻的移開目光,看著旁邊光禿禿的紫藤花架,道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不管你談不談戀愛,但你畢竟十五歲了,要明白戀愛的含義。”

新酒恍然大悟:“原來是這樣——不過戀愛的含義我知道啊,不用錆兔先生再重覆一遍的。”

錆兔推秋千的手,微微僵住:“你知道?”

小朋友什麽時候開竅的?為什麽他一點也不知道?!

新酒點頭,信心十足道:“戀愛就是兩個人基於一定的物質條件和共同的人生理想的基礎上,能夠在各自內心形成的對對方的最真摯的仰慕,共同生產生活,並渴望對方成為自己終生伴侶的最強烈、最穩定、最專一的感情。”

“談戀愛時,大腦內洶湧的化學物質稱為一元胺,包括:多巴胺、苯基乙胺、血清素(5-羥色胺)、去甲腎上腺素。”

錆兔:“……你這樣說也沒有錯。”

聽完這麽官方的解釋,忽然就不緊張了呢。

錆兔淡定的繼續給新酒推秋千:“你這個認知很好,但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是另外一種戀愛,簡稱流氓式戀愛。”

“就是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,僅僅因為一時心動於是決定去追求對方,從來不思考未來的戀愛——給你送本命巧克力的那群家夥基本上由這種人組成。”

順便抹黑了一把純情少年們,錆兔的心一點也不痛。

新酒楞了楞,滿臉懵逼加驚訝:“談戀愛了還可以不結婚的嗎?”

一整個家族要麽安排結婚要麽初戀結婚的純情少女,認知遭到了沖擊。

看著少女臉上的震驚之色,錆兔緩和了神色道:“當然可以。你現在還小,戀愛的想法可能只是一個片刻的沖動。等到你那股子沖動的熱情消下去了之後,也許你就會發覺這個人其實並不適合你。”

新酒還是有點不能理解。

她想了想,問:“既然不合適,那為什麽剛開始要在一起呢?”

“因為年輕人在剛開始心動的事情,很容易就會被荷爾蒙懵逼雙眼。”

錆兔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惡補的七八個感情樹洞,將它們換了種更簡答易懂的話講給新酒:“戀愛濾鏡會讓你忽略對方的缺點,並且無限度的放大對方的優點。”

“隨著時間的消失,荷爾蒙的沖動消失之後,你才會慢慢看見對方的缺點。”

新酒點了點頭,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:“也就是說,當一個人陷入流氓式戀愛之後,會忘記考慮未來,並且忽略對方原有的缺點,只能看見對方的優點?”

她忍不住在自己心裏犯嘀咕:這真的是談戀愛,而不是什麽巫術嗎?聽起來就很危險啊!

話說回來……忘記考慮未來,忽略對方原有的缺點,只能看見對方的優點——這情況聽起來有點熟悉啊?

錆兔當然不知道新酒的小腦袋瓜裏一口氣轉過了這麽多念頭。他還在努力的回憶那七八個感情樹洞,補充說明道:“戀愛沖動的產生一般由環境因素造成。在特定的環境下對某個特定對象產生戀愛沖動……特定環境可能是非常危險的環境,也可能是非常浪漫的環境。”

“比較具有代表性的體現就在於,特定環境下你的視線,目光,註意力,都會被特定的人吸引,並且不自覺的去關註他。”

新酒認真聽著錆兔的話,等他說完之後,小聲提問:“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嗎?”

錆兔:“……”

最怕空氣突然安靜——月光穿過藤蔓的空氣落下來,在新酒白皙的皮膚上落下不規則的光影。少女仰著頭,目光澄澈而安靜的望著他。

她的頭發最近留得很長,黑而濃密,順著少女削瘦的肩膀垂落至腰間。

空氣中有隱約的暗香浮動,似乎是草木的清香,又好像是她白色長裙上洗滌劑的香味。

錆兔第一次直觀的認識到:當初那個才到他腰高的小朋友,已經不是小朋友了。

她已經長成漂亮的少女,到了可以收到數不清的愛慕與本命巧克力的年紀。

“這不一樣,”強迫自己移開目光,錆兔松開了秋千的繩子,“我們更類似於……老師和學生。就像你上課的時候,也會專註的看著老師一樣,那當然不是愛情。你還是能感覺到老師的缺點,並不會盲目的只能看見優點。”

“產生愛情沖動的時候,會臉龐局部充血,心跳加速,而且現在的環境也不符合特定環境。”

新酒恍然大悟:“原來是這樣嗎?”

錆兔點頭肯定:“是這樣的。”

新酒跳下秋千,白色裙子寬大的裙擺跟著微微揚開,仿佛一朵半開的花。她把幾縷碎發理到耳後,道:“我再回去想想,戀愛太難理解了。”

錆兔深有體會,“確實很難,你要是遇到什麽想不通的問題,一定要來問我。”

新酒點點頭,繼續往回走——錆兔跟在她後面,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。等他摸到一片冰冷的沈靜時,才忽然想起來:自己都死這麽多年了,怎麽可能有心跳嘛!

即將走出紫藤花的範圍時,走在錆兔前面的新酒忽然停下腳步。錆兔也跟著停下了腳步:“怎麽了?”

“突然想起來,今天我是不是應該送給你巧克力?”

新酒側目看著錆兔,表情十分認真:“義理巧克力那種?”

如果要認真追究的話,其實前幾年也應該送的吧?雖然新酒從來沒有送過。

錆兔被小朋友突如其來的念頭給嚇到;當他聽到‘義理巧克力’五個字時,才松了口氣:嚇我一跳,還以為是本命巧克力。

不對……新酒做的巧克力能吃嗎?她的廚藝好像和白銀先生不相上下吧?教了這麽多年做得最好的還是煮白菜。

揉了揉額角,錆兔擺擺手道:“那個送不送都無所謂,反正我也吃不了。”

新酒聞言有點惋惜,“原來錆兔先生沒辦法吃啊。”

“當然沒辦法吃吧?”錆兔有點無奈,道:“不管怎麽說,我好歹也是以靈魂狀態存在的,怎麽可能吃得了人類的食物啊。”

對哦……錆兔先生不是人來著。

新酒遺憾的記起了這個事實。她忽然一拍腦袋,終於將現在的心情和剛剛的某種熟悉感聯系到了一起:“錆兔先生!我好像戀愛了!!”

錆兔:“……??!”

新酒沒註意到錆兔全身的毛都要炸了——她摸著自己的下巴,有理有據道:“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去考慮未來,會忘記他的缺點,看見他覺得他全身上下都是優點……雖然沒有臉上局部充血心跳加速,不過很多特征都能對上……這樣看的話,至少是戀愛了一半吧?”

錆兔剛剛炸開的心情刷的又平靜了。聽新酒這個描述,就算她下一秒說出白銀先生的名字,錆兔覺得自己也不會太驚訝。

他提醒新酒道:“小酒,白銀先生不能納入考慮範圍之內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有說完,新酒的眼眸泛著瑩潤的水光,眨也不眨的望著他:“錆兔先生,我果然是愛上你了吧?”

錆兔如遭雷擊,腦子瞬間一片空白。

他艱難的強迫自己不去看少女明亮的眼眸——裏面好像盛滿星辰,溫柔又閃閃發光——錆兔知道那不是什麽所謂的愛情沖動。

新酒只是依賴自己,信任自己,愛自己,就和她對白銀先生的感情一樣。

“抱歉,”揉了揉少女的腦袋,錆兔緩緩道:“小酒,我也不在你的戀愛考慮範圍之內。”

頭發被揉得有點亂,新酒迷茫不解的看著錆兔:“為什麽呢?錆兔先生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啊。”

她知道,有血緣關系的愛叫做親情,沒有血緣關系的喜歡叫做友誼。

看著迷茫不解的少女,錆兔深吸了一口氣,俯身抱住她——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啊,小朋友。

“要怎麽和你解釋呢?”

因為被抱住了,所以看不見錆兔的表情。新酒只能聽見錆兔的聲音,和平時教導自己的時候一樣,是溫柔又緩和的:“因為我,是在小酒出生之前就已經死去的人。”

“小酒之後的人生還很長,十五歲之後是十六歲,十七歲,十八歲……但是我的人生,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。所以——非常抱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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